明朝时,南阳府有个书生叫林昀,样貌俊朗,颇有才华。林昀高祖父中过举人,但自曾祖父开始无人出头,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。
林昀的父亲林方多年科考未果,积郁成疾,四十五岁就离开了人世,这一年,林昀十六岁,妹妹秀琼十三岁。林家祖上并未积攒多少家产,靠着乡下二十亩薄田过生活。
林方有个好友叫陈兴,膝下无子,只有一女名叫云莲,小林昀一岁。两个孩子自小一起玩耍,算得上青梅竹马,林方与陈兴一商量,就结为儿女亲家。
林昀十九岁这年,按照亡父和陈兴的约定,娶云莲过门。云莲性子温和,贤惠持家,对婆婆卢氏孝顺,对小姑子秀琼疼爱,林昀与妻子自小相识,感情自然没得说。
卢氏对这个儿媳却不太满意,原因是云莲没有缠足,就为这事,卢氏早年就反对过,林方很开明,认为女子大脚更方便持家,而且他很看重云莲的人品。丈夫执意坚持,儿子也不反对,卢氏也没办法。
云莲过门后,担起所有家务,好让丈夫一门心思攻读。林昀不负期望,一改祖上三代颓势,三年后考中了秀才,也是在这一年,云莲生下一子,可谓双喜临门。
或许是老天爷故意捉弄林家,孩子出生两个月后,染病夭折,林昀与朋友聚会,酒后摔了一跤,左脸颊被盘子划破,留下一道寸长的疤痕。
脸上有疤,就意味着不能出仕为官,那读书又有何用?林昀为此情绪低落。云莲鼓励丈夫不要放弃,平时与父亲遍寻名医,希望能医好疤痕。
转眼过了半年,虽然涂抹了不少膏药,但疤痕依然去不掉,林昀此时多少也释怀了。林昀的老师爱惜他的才华,同情他的遭遇,就介绍他去蒙堂做了先生。
虽说丈夫慢慢释怀,但云莲却没有放弃,她在一个老郎中口中得知,用野生三七根熬水擦拭,或许有希望,于是就经常去到山里,挖掘野生三七。林昀感动妻子的付出,多次规劝,担心她出意外,但云莲不为所动,依然如往。
这天,林昀在去学堂的路上,拦住了一辆受惊的马车,想不到这一举动竟为自己带来好运,原来马车上坐着的,是同知大人的母亲。大人一来是为了感谢,二来也觉得林昀有些才华,就让其在衙门户房做了名书吏。
当运气来时,挡也挡不住,不久后,户房户书疾病而亡,大人见林昀办事得力,就让其做了户书之职。虽说户书无品级,只是个吏员,但却掌管着户籍、征粮纳粮等事务,非常重要,这也说明大人很看中林昀。
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,林昀破相不能科举为官,但却做了吏员,还掌管一房,这让母亲卢氏欣喜万分。也为丈夫高兴,但她依旧去山中采药,还是希望丈夫能够做真正的朝廷官员。
林昀了解妻子秉性,知道她不会死心,于是就由她去做,只是经常叮嘱,让妻子一定注意安全,云莲见丈夫如此关心自己,很是欣慰,小两口依旧恩爱如初,但卢氏心里却有了打算。
卢氏本来就看不上这个儿媳,现在儿子在衙门当差,她就更觉得云莲配不上儿子,再说自从孙子夭折后,儿媳就一直未孕,这也是她不满之处。
不久后,林昀的岳父陈兴去世,卢氏就私下鼓动儿子:“孙子夭折,云莲一直没生育,她过门都六年了,我们林家不能无后吧,不如你休了她再娶一个。”
林昀没想到母亲会这样想,就规劝道:“母亲,云莲贤惠孝顺,您怎能有如此想法,我们不过二十五岁,要孩子还不简单,我出生的时候,您和父亲都快三十岁了。”
卢氏道:“傻儿子,你现在贵为衙门户书,以你和大人的关系,说不准还能升迁,云莲家只是个小农,怎能配得上你,现在你岳父也不在了,只要你下决心,没人会阻止的。”
“父亲从小就教导孩儿,做人不能昧良心,母亲之意,孩儿不能照办,请母亲以后不要再提了。”林昀有些动怒,语气也重了一些。卢氏见儿子动气,也就不再说下去。
一旦讨厌一个人,那人做什么都是错的,都觉得别扭,卢氏对儿媳云莲就是这样,她好像中了心病,总想将云莲赶出家门。
这日,女儿秀琼接卢氏过去小住,当天晚上,卢氏对女儿说了此事,秀琼不像哥哥那样直来直去,她柔声规劝:“母亲,此事万万不可,哥哥现在是衙门吏员,若是落个富贵休妻的名声,你想一想,同知大人还会重用他吗?说不准连差事都得丢掉。”这话果然管用,一下就戳到了卢氏的痛处,让她消停下来。
云莲这两年的付出,虽说没有去掉丈夫脸上的疤痕,但却淡化了许多,这让她充满希望,隔上几天就上山一次,亏得自小没有缠脚,才能行动自如。邻居们知道云莲的贤惠,都在背后夸赞,同时羡慕林昀的福气。
这日下午,林昀从衙门回来时已近傍晚,可云莲还没有回家,以往日头老高就回来了。林昀担心不已,就叫上邻居张程和牛武去山上寻找,可惜不见踪影。
天黑之后,山里有野狼出没,林昀不为所动,点起火把找寻,牛武又跑回去叫了十几个青壮,大家一同找寻。
临近三更时分,大伙儿在山沟附近发现了云莲的鞋子,同时在周围散落着云莲沾血的衣服,地上也有血迹。从衣服撕扯的样子来看,应该是豺狼之类的野兽所为,看样子云莲是遭遇野兽,被咬死吃掉了。
林昀如遭雷击,痛不欲生,但他依旧抱着希望,让大伙儿继续找寻,可惜直到天明,都没有发现。此时的林昀,已经彻底相信,云莲是真的不在了,他大叫一声,晕厥过去。大伙收集起云莲的鞋子衣物,抬着林昀回了家。
林昀足足在家躺了一个月,在母亲和妹妹好声劝慰下,才打起精神去衙门做事。两年后,在母亲规劝,以及大人的撮合下,林昀娶了赵举人的小女儿为妻,赵氏进门第三年,生下一儿一女,林家有了香火,卢氏开心不已。
这几年来,每隔半个月,林昀都会拿着锄头进次山,在妻子出事地附近挖掘三七根,一来是为了圆亡妻的愿望,二来是自己到了事发地,有一种云莲还在身边的感觉。赵氏为此并不吃醋,还敬重丈夫有情义。
转眼过去了五年,林昀脸上的疤痕已经消失,他在户书的位子上做得很出色,还被知府胡大人夸奖过几次。
这日下午,同知大人将他叫到身边,说道:“林昀,经历司知事祁广病逝后,这个职位一直空着,胡大人想从六房管事中挑选一位顶替。胡大人的夫人祖籍凤翔,近日要回乡看望父母,希望找一得力之人沿途照应,我向胡大人推荐了你,若此事办得好,知事一职你就有希望了。”
知事是正九品,是朝廷正式官员,林家历代祖辈的希望不就是如此吗?林昀心中高兴,自然应下这个差事,几日后,他护送胡夫人一行,前往凤翔。
一路安全顺畅,不必言表。胡夫人在娘家住了半个月,准备启程回归。林昀带人去城内采办路上所需物品,他做事仔细,所有物品都要亲自过目。
街市位于城郊,旁边有个茶馆儿,林昀和两个随从采办完物品后,进去休息。此时已近傍晚,茶馆儿里人不多。
不一会儿,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后面跑出来玩耍,片刻后,耳边传来妇人的声音:“雯儿,别乱跑了,回后面去看着弟弟。”声音传到耳中,林昀身子猛地一震,如遭雷击一般,这声音太像亡妻云莲了。
林昀顺着声音看过去,顿时目瞪口呆,站在柜旁的不就是妻子云莲吗?林昀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带着颤声脱口道:“云莲,是你吗?我莫不是在梦中。”
那妇人身躯一震,当她目光转向林昀后,也如遭雷击一般。片刻后,妇人瘫坐在地,嚎啕大哭。这一刻,林昀已经认定,这妇人就是自己难以忘怀的妻子云莲。
林昀此时也控制感情,落下泪来,他踉跄着走过去,抓住云莲的胳膊,颤声道:“云......云莲,真......真的是你啊,十年了,十年了,你怎么会在这里?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妇人听完这句话,突然止住了哭声,她抹了抹眼泪,咬着牙说道:“相公,你若想知道当初之事,就回去好好问问你的母亲,她不是人。
此话一出,林昀一脸疑惑,正欲开口时,从后面走出一个高大男子,这人四十来岁年纪,身材魁梧,面相憨厚。男子大声问道:“娘子因何啼哭,是不是这个贼子欺负你。”话音未落,一把揪起林昀,挥拳就要打。
林昀的两个随从,见状冲过来,就要动武。云莲此时站起身来,对着高大男子说道:“当家的,住手,他就是我和你说的林昀。”
“啊!”男子松开林昀,嘴巴大的能放进个拳头。云莲对着林昀道:“相公你随我进来,我把十年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,当家的你也来。”林昀让两个随从在外等候,跟着云莲和男子进了后面的厅房。
进屋落座后,云莲将当初之事一一道来,林昀听完如晴天霹雳。
那日云莲去山中挖药,突遭一蒙面男子打晕,不知过了多久,她意识开始清醒,隐约听得那蒙面男子说:“姑姑要我把你扔到野狼沟喂狼,我实在下不去手,只得将你交给人贩子,这人会把你卖到远方,虽说前途未知,但总比死了强,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了,姑姑的秉性我了解,她要是动了杀心,谁也阻拦不了。”
云莲听得出来,这人是婆婆的娘家堂侄卢方,其实她知道婆婆对自己不好,也知道婆婆曾鼓动丈夫休了自己,但却万万没有想到,婆婆想要自己的命。过门这几年,自己像对亲生母亲般孝顺她,换来的竟是这等结果。
云莲越想越气,就要起身时,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,脱掉她的外衣和鞋子,堵住嘴巴捆了起来,然后扔上一辆马车,疾驰而去。
当天晚上,云莲被强行灌下一碗水,然后就昏昏沉沉晕了过去,再次醒来时,身处郊外,那二人也不和她说话,喂了些干粮和水后,继续赶路。云莲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,自己被卖于了别人,又过了些日子,就被卖给了这个高个子男人为妻。
这男人叫沈通,是个孤儿,比云莲大两岁,这时候云莲才知道,这地方属于凤翔府。刚开始,沈通外出时,都会锁上门,然后让邻居看着,回来时会带些好吃的给云莲。云莲来了一个多月,这男人都没有碰她。
云莲看着这个敦厚的男人,又想想自己的遭遇,心痛不已,婆婆的作为让她的心凉到了极点。她很想丈夫林昀,也想着祈求沈通,让他放自己回去,可转念又一想,回去又能怎样?丈夫又能怎样做?他在这中间何以自处?再说卢方的话有道理,以婆婆的秉性,自己怎能存活?
思来想去后,云莲决定留在这里,与这个男人过日子,或许这就是命吧。凤翔府郊外有许多野生药材,比如柴胡、黄芪等,质地良好,许多当地人并不了解。
云莲在给丈夫采药的那几年,对草药了解很多,于是就带着沈通采挖药材贩卖。几年后挣下一笔银子,就在城郊开了家茶馆,后来还给沈通生了一儿一女,女儿五岁,儿子三岁。
夜深人静之时,云莲经常会想起丈夫林昀,每次都心痛不已,可事到如今,也只得忍痛割舍了,她自认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林昀了,想不到十年后的今天,竟然在他方相遇。
云莲还未讲完,林昀早已泪流满面,他做梦也想不到,母亲竟然如此狠心,云莲这些年受的苦,尤如一柄尖刀,刀刀扎在自己心中。他很想将云莲带回去,可他看看沈通,再看看那两个可爱的孩子,心已然软了下来。
林昀思虑许久,从身上摸出两块翠玉,这是当年父亲临终前所留,让自己与未来妻子云莲一人一块儿,云莲当日遇难时,并未带在身上,这十年来,林昀一直随身携带。
他把翠玉交给云莲,说道:“造物弄人,母亲做下此等事,我无面目见你,这两块玉,给你的两个孩子,这里还有张银票,你们拿着,权当我对孩子的一番心意,岳父岳母的香火,你尽可放心,清明、重阳我从未忘记祭拜。”
云莲听着丈夫的哭腔,禁不住又留下眼泪,沈通在一旁也红了眼圈儿。云莲收下了翠玉,银票却坚决不收。此时屋内气愤很是尴尬,一女俩丈夫,却是如此。
林昀知道该离开了,可他抬起身后,却很难迈出那一步,二十五载相识,六年夫妻之情,十年牵挂,自己这一转身,就意味着。林昀闭着眼睛,沉默了片刻,终于一咬牙,走出屋子,带着随从离开,后面传来云莲的痛哭声。林昀不敢回头再望,他怕自己控制不住,改变了主意。
不日后,林昀一行回到南阳。回家后,他没有质问母亲,而是去找了卢方,当卢方得知林昀遇到云莲后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说道:“林兄弟,我对不起你,怎样处罚随你,我绝无半句怨言。”
林昀扶起卢方,说道:“事情都过去了,我不怪你,再说当日若不是你心善,云莲早不再了,我来没有别的目的,想知道我母亲是怎样交代你的。”
卢方沉默了一下,说道:“我这人没本事,多年来姑姑照应,才能娶妻生子,温饱度日,事发前几日,姑姑来找我,告诉我弟妹上山的时间,让我将她掳劫,然后扔到野狼沟,让狼将其吃掉,弟妹不再了,你也就能听从她的意见,另娶别人。姑姑的秉性我知道,若我不顺从,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。可我实在不忍害死弟妹,就提前找了两个人贩子,给他们钱财,让其把弟妹卖到远方,同时叮嘱二人,不能卖入青楼暗娼之所。”
林昀又问:“那鞋子、血衣和血迹是怎么回事儿?”卢方道:“我提前弄了些猪血,人贩子带走弟妹时,将她的外衣和鞋子留下,我在上面染上血迹,还将衣服撕烂,造成被狼抓咬的假象。”
事到如今,林昀才了解事情整个真相,他没有为难卢方。回到家后,林昀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:“娘,我在凤翔府见到云莲了。”说完此话,就转身回了屋。
几日后,卢方一家搬走了,没人知道去了哪里,又过了些日子,卢氏患了病,在床上躺了半年就去世了。
不久后,林昀做上了经历司知事之职,周围的人都感觉林昀变了,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,变得沉默寡言。十年后,林昀病故,重病期间,妻子赵氏听到丈夫口中一直念叨着两个字“云莲......云莲......”直到咽气。
写在最后:
林昀与陈云莲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,原本是一双幸福的夫妻,可惜被卢氏的干涉,落得天各一方、相互牵挂,林昀病亡之时,口中念叨的,依然是妻子云莲。
故事是一个悲剧,让人肝肠寸断。从中我们可以悟出一些道理:在这个世界上,其实配偶才是最亲近之人,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,但却能相互扶持,做到真正的走完一生,父母与子女虽有血脉相连,但只会陪伴一时,并不能陪伴一生。
不仅是古代,就算在当下,也有一些为人父母的,不懂得尊重子女的夫妻生活,横加干涉,由此引发的悲剧不也在时不时的上演吗?希望这样父母尽早改变,不要到无法回旋之时,悔之晚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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